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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第95章 見到我之後,能不能抱抱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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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 見到我之後,能不能抱抱我?

宋府的一場大火,除了宋家少爺、二姨太,還有一些仆人逃過一劫,其他人盡數葬身火海,死無全屍,街頭只道是宋家家門不幸,遭了天罰,還紛紛對宋奕明母子同情不已。

宋奕明成為了宋氏企業的掌權人,發誓不會讓亡父失望,定將宋氏繼續發揚光大。

趙玲贏得選舉,成為了市裏第一位女市長,剛一上任就對商會進行大整改,勒令所有企業必須提高女性勞動力的待遇,還在市裏新設了好幾間女校,大力提倡女子接受教育。

不知為何倒閉的孟家木匠坊也重新開張,孟享帶著二兒子孟游經營門店,生意一如從前火爆。

唯一不一樣的有兩處,一是孟享帶了個老板娘回來,據說是這一年在外旅游遇到的知己,二是孟祈安不再管理與木匠坊有關的事情,極少出現。

客人和鄰裏雖有疑問,但又不敢問孟享,都猜測孟祈安是因為痛失妻子而一蹶不振,終日躲在兩人那間被燒毀又重建的屋子裏,不願見人。

比木匠坊更引人註意的,是城市中心那間悄然發生了變化的鏢局。

鏢局除了可以給人提供鏢師護身,暗中還多了一項替人報仇的業務。

無論男女老少,什麽身份,只要有仇想報,就可以去找鏢局的神秘當家。所求之事,甚至是殺人,只要鏢局當家調查後表示認可,鏢局就會出手接下此事,每回都辦得幹幹凈凈,叫人在明面上查不出任何破綻。

鏢局也逐漸多出一層武館的身份,經常資助上門求助的窮苦人家,收留了很多孤兒,教他們習武,留他們做鏢師。

一面殺,一面救,人們揣摩不透這神秘當家背後究竟是什麽面目,既恐懼,又好奇。

漸漸的,死的人越來越多,傳聞花樣百出,鏢局有了黑幫之稱,無人敢惹裏面的人,甚至連什麽時候街邊死一條狗,都說是這條狗惹了鏢局的人。

為安定民心,警察廳開始調查鏢局。有一天,大批警察闖進鏢局,市長趙玲也趕了過來,過了很久,卻只是將裏面的一個人拷了帶走。

很多人都認出了那是孟祈安。

判決很快就出來了,指控孟祈安傷害了很多無辜百姓,手段殘忍,罪行罄竹難書,擇日槍決示眾,在牢裏的孟祈安對此沒有任何異議,接受了一切。

行刑前夜,趙玲托了關系,讓孟享幾人再見孟祈安一面,孟祈安跪下向孟享磕了三個響頭。

“不孝子孟祈安,讓爹傷心了。”孟祈安微笑著道歉,站在他對面的孟享說不出話來,一個勁兒地掉眼淚。

孟游和孟畫孟鏡三人抱著孟祈安,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。

孟祈安揉了揉孟畫孟鏡的頭,卻錘了一拳孟游:“小游,別哭了,你一哭誰來哄小畫小鏡?”

看著孟游已經長得和自己一樣高,孟祈安拍拍他的肩,繼續道:“以後大哥不在了,你要好好照顧爹和弟弟妹妹,還要經常去看看小幻,知道了嗎?”

“為什麽大哥你不逃?你明明可以逃的。”孟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崩潰問道,“大哥就不能活下去嗎?”

孟享心知孟祈安已無求生欲,默默上前攬住孟游,示意他別說了。

孟祈安沈默片刻,蹲下來把哭紅了臉的孟畫和孟鏡攬入懷裏,輕聲哄道:“別傷心,大哥只是去找你們嫂嫂了。”

孟享摸著孟祈安的臉,望著他平靜的雙眼,想了很久,才說出最後一句話。

“祈安,你安心,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。你不要怕,明天爹會陪著你。”

孟祈安喉頭一緊,緊緊抿住唇,抱住了孟享。

幾人離開時,孟祈安托孟享幫忙叫宋奕明來一趟,誰知孟享剛走出牢房,宋奕明便來了。

“宋奕明,你幫我最後一件事吧。”孟祈安坐在地上,仰視著宋奕明。

宋奕明也坐了下來,隔著一層牢門,與對面的人平視,他不想孟祈安擡著頭看他。

他從前是打心底裏喜歡和欣賞這個妹夫,現在是真心感謝和敬佩他。

雖說孟祈安在這幾年裏殺的人,不一定每個都是惡人,殺到後面,或許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孰善孰惡,又有誰是完全的無辜,誰是完全的該死。

但是他切切實實替宋奕歡報清了仇,助趙玲當上了市長,讓宋奕明滴血不沾就擺脫了宋謙。

他做這些事的時候,內心又怎麽可能毫無波瀾,只是多少痛苦都獨自承受罷了。

這一切,都是宋奕明不敢做的。

宋奕明點頭,毫不猶豫道:“你說,我定盡力幫你。”

“讓我今晚夜裏離開一個時辰,再幫我找一把槍,如果很棘手,那就算了。”

“能告訴我為什麽嗎?”

“我要去了結最後一個人。”

宋奕明望著孟祈安了無生機的眼眸,最終還是點了點頭。

半夜時分,有個穿制服的人悄無聲息地給孟祈安開了門,並遞給他一把手槍。孟祈安輕道一聲謝謝,離開了大牢。

他穿過無人的街道,偷偷潛入已經被貼了封條的家,找出那套領口上繡著金色“安”字的西裝換上。這套西裝一直被存在孟享衣櫃裏,才得以從那場大火中存留下來。

隨後,他在院子裏剪下一朵開得最盛的向日葵,小心翼翼地護在手中,走小路去了家附近的那間老當鋪。

他本想帶走那只鱷魚皮包,但站在緊閉的當鋪大門前,他又壓下了破門而入的沖動,心想反正也快要和宋奕歡團聚了,這只皮包就當做證明兩人曾經存在的物件,一直留在這世間好了。

於是他動身前往城郊半山坡上的墓園。

那是趙玲和宋奕明挑出的最好的地方,的確視野開闊,風景極美,只是夜裏太黑,什麽也看不見。

“奕歡,我來看你了。”孟祈安在宋奕歡的墓碑前坐下,輕輕把向日葵放到墓碑上,“向日葵又開了,我給你摘了朵瓜子最多的,夠你吃好久了。”

孟祈安沈默半晌,原來有很多話想要對宋奕歡說,此時卻噎在喉嚨裏,不知該如何開口。

接下來他要做的事,可能會讓宋奕歡不開心。

他脫下西裝外套,輕撫著領口繡著的“安”字。

“你還記得這套西裝嗎?是我們結婚的時候,爹送給我做喜服的。這個‘安’字,還有他給我取的名字,都是想我一生平安順遂,但我辜負了他,我回不了頭了,我也不願意回頭。”

孟祈安將西裝披在宋奕歡的墓碑上,終究還是不忍心弄臟它。

“奕歡,我曾經幻想過,等經濟上允許,我與你也像爹那樣,收養一些孤兒,給他們一個家,我們也一定會因為這些孩子能夠平安幸福地成長而感到開心。現在回頭想想,雖然性質不一樣,但我也確實給了他們一個家,幫他們完成心願,他們曾經都是多善良的孩子啊,被人拋棄,遭到惡人殘害,只能活在陰溝裏。看著他們大仇得報,我真的很開心。”

他一邊說著,一邊挖了幾粒瓜子吃。

四周如死一般沈寂,偶爾傳來的烏鴉叫聲格外刺耳。

“可是為什麽我幫你報了仇,卻開心不起來呢?”

“也是,你都不在了,我怎麽開心得起來?”

人報了仇,就真的會開心嗎?

失去的東西,就算報了仇,也還是永遠失去了。

看來要保護心愛的東西,必須從一開始就防禍於未然,從根部鏟除隱患。

“那些罪惡的垃圾,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,可惜我做不到,我只能弄臟自己的手,變得比他們更兇更惡,一個一個把他們除掉。”

這幾年來摸爬打滾,為宋奕歡報仇,為素不相識的人報仇,他手上沾滿了血。

他面無表情地殺過很多人,對那些人痛哭流涕的求饒絲毫不動容,一顆心硬過鋼鐵,似乎已經百毒不侵。

但每次在宋奕歡墓前,他都很想哭,很想放棄,很想結束這一切。

直到今天,今夜,了結了這最後一個人,他的仇就報完了。

他自己便是這最後一人。

他得到了宋奕歡的愛,因她而圓滿,卻沒有保護好她。

雖說這是對自己的懲罰,但他覺得好像也是獎勵。

因為他終於可以去見他的妻子了。

“奕歡,你見到我的時候,還會要我嗎?”孟祈安顫抖著手,撫上墓碑刻著的名字。

現在的他太臟太臟了。

醜陋的傷疤,瘡痍遍布的心,再也亮不起來的眼,還有一身怎麽也洗不掉的血腥味。

他很害怕純潔美好的奕歡會不要他。

“見到我之後,能不能抱抱我?”他泣不成聲,頭抵著墓碑,聲音嘶啞,“我真的好累……”

“我好想你,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去找你。”

“我們下輩子,再做夫妻好不好?下輩子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?”

“我再為你種滿一整個院子的向日葵,等花開了,我們可以一邊吃瓜子,一邊睡在躺椅上看書,或者就這樣和花一起曬太陽也不錯……”

“奕歡,你還願意嗎?”

寂靜的夜裏,孟祈安的哀求只等來了烏鴉諷刺的嘲笑。

他再也等不到宋奕歡的回答了。

平靜下來後,孟祈安後退幾步,靠著身後一塊石頭跌坐下來,從背後掏出手槍,槍口對準了太陽穴。

他其實也很害怕,應該會很疼吧?

但這般已經是他最好的結局了,可以安安靜靜地在這裏離開,不用承受被人拖上刑場,被圍觀之人的眼神淩遲的痛苦。

“奕歡,我來找你了。”

孟祈安勾了勾嘴角,露出一個生疏的笑容。

自從宋奕歡去世後,他就再也沒有真心笑過,幾乎已經忘記如何笑了。

但他想帶著笑去見他的愛人。

扳機被扣動,一聲槍響劃破天際,驚走了樹梢的烏鴉。

黑夜中,一個身影無聲倒地。

血液飛濺,灑了滿地,唯獨沒有半滴沾上墓碑。

一陣風攜帶著悲鳴襲來,披在墓碑上的那件黑西裝被輕輕吹動。

這世間是冷是暖,是明是暗,從此與他再無關系。

他解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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